MCP 是 Web 2.0 的第二次降临：开放互联网精神的回归之路【译】
May 22, 2025
译者随感：作为见证过互联网开放精神黄金期的开发者，这 些年互联网的垄断与割裂让我心灰意冷。我时常迷茫于代码能否真正改变世界。但读到本文时，仿佛触摸到旧日热血——就像《JOJO》里传承的黄金精神，有些东西注定不会湮灭：对共享的信仰、对互通的坚持，它们只是蛰伏着，等待下一个破土而出的契机。
过去几个月里，技术圈对一个叫 MCP（模型上下文协议，Model Context Protocol） 的东西逐渐兴奋了起来。这个协议最初由 Anthropic（就是搞 Claude 的那家公司）在去年提出，用于让他们的大语言模型（LLM）可以主动向各种应用请求信息，或者和不同系统进行交互。
而就在几个月前，OpenAI 宣布 ChatGPT 也支持 MCP，一下子它就成了“大家都用”的标准。甚至连 Windows——那个20世纪末的“正统操作系统”——都开始内置支持了。
但 MCP 之所以迅速流行，并不是因为这个规范本身有多精妙。说实话，作为一个规范，它真的就那样 —— 跟以前那种由死板的 Unix 老顽固写出来、充满 “MUST/SHOULD” 全大写指令的规范相比，MCP 更像是一份松散的构想集，甚至有点像“规范的幻觉”。这倒也符合当下的时代气质 —— 一个连宪法都快变成建议书的年代，我们有了这么个“氛围协议”。
但问题是：它居然真的有用！而且它是开放的 —— 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真正开放的 Web
在真实的互联网世界里，那些略显粗糙、规范不那么完备，却能迅速被各方采纳的协议，往往才是最终胜出的。这也正是我们为何能拥有“无论你在哪个平台，都能订阅同一个播客”这种神奇体验的原因。
因此，MCP 的迅速落地，其实代表了一种熟悉而激动人心的精神回归 —— Web 2.0 的第二次觉醒。也许我们可以叫它“Web 2.0 2.0”。
需要指出的是，如今人们常常误用“Web 2.0 ”这个词，比如拿它来形容 Facebook 这样的封闭平台。但这恰恰是 Web 2.0 精神的反面。真正的 Web 2.0 诞生于一群开发者和社区，他们构建了大量 面向开放 API 的网站，鼓励开发者（甚至用户）基于这些接口自由地探索数据、连接人群，创造有用的、意想不到甚至有点怪诞的应用。
那个时代的代表，是 Flickr、Del.icio.us 和 Upcoming 等平台，它们率先引入了标签系统、社交分享等机制。我当时正好参与了 LiveJournal 和 Movable Type 的平台开发，有幸坐在前排，见证了早期 API 与开放协议工作的诞生。
Web 2.0 时代的共同价值观是：围绕开放数据与协议构建工具和平台，让用户掌控体验，让开发者拥有可互通的标准接口。这听起来很理想主义，但在实际工作中，它意味着：我常常要花无数小时跟竞争对手开会、写邮件，只为了确保我们开发的产品，在开发者眼中用法跟对方的差不多。我们不停地写规范、写文档、写示例代码，甚至在博客上展开“规范之战”，为的是让整个生态更一致、更开放。
重拾开放精神
自从上一个“开发者可以期望跨平台互通”的时代落幕以来，已经过去整整一代人的时间。虽然当时我们满怀希望，但如今主导科技行业的大型风投和平台巨头却亲手终结了那个开放的年代。
我曾参与开发过一款工具，用于分析用户在社交网络上的行为。可就在产品逐步成型时，那些掌管大型平台的人（讽刺的是，其中有些人如今正好也掌控着当前 AI 大厂）突然决定关闭我们依赖的 API。我们的产品失去了数据来源，最终项目也夭折，公司被迫关停。
这些年，Facebook 和 Twitter 等平台用“封闭”和“锁死生态”的方式，扼杀了无数人对 Web 2.0 的开放梦想。于是各种离谱的场景变得“理所当然”：比如在 Twitter 上无法看到一张 Instagram 图片的嵌入展示，更不用说像联邦宇宙（Fediverse）或 Bluesky 那样能轻松导入导出关注列表、用你喜欢的任意客户端管理社交网络了。
但 MCP 的兴起带来了新的希望：也许开发者对 AI 的热情，能倒逼平台重新开放接口，让它们真正变得可编程 —— 不只是为了让大语言模型能调用而已，而是为了任何目的。
更令人惊喜的是，不少平台居然愿意采用最初由 Anthropic 提出的协议规范。这是一种 技术层面的慷慨精神 —— 成为“第二个采用某项协议的厂商”，如果是出于尊重而非竞争，意义非凡。
因为我们都知道，太多平台在面对新协议时的惯性做法是：“兼容”它、然后“扩展”它，最终“取代”它。但如果我们选择相反的路径 —— 本着好意，直接沿用已有的接口，只为让整个生态更易用更高效，那就是技术界真正的魔法时刻。
标准的力量
别小看“支持已有协议”这件事，它比你想象的难多了。前阵子我们给主流 AI 平台做了个语义缓存服务，最难的部分，就是说服我们那些聪明绝顶的开发者直接用官方 ChatGPT 的 API。他们总会说：“我们可以做得更好！”——开发者总是这么说。但有时候，“更好”就是“更糟”。凡是“不同”的，就是麻烦。别太聪明，别急着把那个写得乱七八糟的规范改得漂亮点，就照着它来，照着大家都能跑起来的方式来。
你知道哪个规范也很烂吗？HTML 啊。缺失、混乱、一堆问题。但我们现在不就是靠它，构建出了整个 Web 吗？互联网就是靠这些残破协议建起来的，而 Jon Postel（网络先驱）此刻大概正在为此微笑。
要求一致，捍卫开放
现在，新一代开发者已经尝到了“协议一致带来创造力爆发”的甜头。他们会上瘾的。这也是为什 么我最近有种 2004 年那种“互联网春天”的感觉。
我很幸运，曾在 RSS、播客、OpenID、OAuth、OpenSocial 崛起的年代工作过（后来的 fediverse 和 ActivityPub 也算它们的精神续作）。那些努力中有些失败了，有些只是在迎合 Google，有些看似无趣……但其中不少，确实把力量还给了用户。
你一旦见过这种事发生过，你就会知道——互联网从来就不该只是几个科技巨头的玩具，它的本质是属于每一个人，属于所有想用烂协议搞点事情的人。
开发者、程序员、极客，甚至普通用户——我们有权力。我们可以要求平台通过代码赋予我们对体验的控制权。我们还应更进一步，要求透明，要求这些平台在我们通过开放协议（如 MCP）接入时，清楚说明它们做了什么。
即便 MCP 如此灵活，它依然是个“黑箱”：我们看不见数据如何被处理，看不见每次交互后系统做了什么决策。它对安全问题几乎只是一句“请系好安全带，可能会爆炸”的警告——如果历史告诉我们什么，那就是，这类漏洞往往只有在被媒体大肆曝光之后才会被修。
或许终将兴盛（MCP = Maybe Could Prosper）
我并不天真，不觉得 MCP 的兴起就能拯救当今开发生态的所有问题。它也没法解决围绕 AI 的浮夸和缺乏批判的问题。
但它或许能点燃新一代开发者的火焰，那些没经历过上一个开放时代的年轻人，可能会因为 MCP，而开始重塑互联网的自然形态。互联网本来就不是为专有软件设计的，不该由少数大公司控制。
它生来就该属于那些在'破接口'里寻找快乐体验、于'烂规范'间酿造纯粹的喜悦的开发者——这种带着原始乐趣的编程法则，早在Web被标上版本号之前就已刻进技术基因。